我看到一双绣着繁复金纹的靴子,那漆面上的金纹代表金龙。大巫说,天子乃天神之子,受命于天,故唯有天子才能饰金龙。
我看到了一身玄服,我看到金色宽带上的佩玉,白玉无瑕坠在漆色袍面上,黑与白的交加,更显肃穆。
这便是天子之威吗?我垂下了眸,帷幕遮住了我全部的身躯。
我听到穆雁楚的声音,“王上。”她对着那男人盈盈行礼,还未行到一半,便被男人伸手扶起。
天子真体贴,我暗想。
却见穆雁楚猛然对着天子跪下,“王上,妾有要事所求。”
我听到男人雄浑的声音,“地上凉,你先起来。”他说着便伸手要去扶她,穆雁楚一把按住了他的手,她扬起面来,星眸中盛着晶莹的水珠,“求王上饶恕秦卿夫人,她是妾的胞妹。”她这般直直地望着他,就像他是她全部的希冀与依仗,美人泪染于睫,声音娇柔如燕啭,锦缎一般的秀发垂散在腰间,他如何能不爱怜。
“孤只是命人将秦卿府围住,”他一把抱起她,将她放在膝上,用手指给她拭泪,“你这妹妹,性命无虞。”
穆雁楚在他怀中哭泣,低柔婉转的声音自嗓中溢出,“王上,妾就这么一个妹妹,妾自小同她一起长大,情意深重,妾做姐姐的,只想护她周全……”
美人含泪,如泣如诉,在他怀中哭求,姬昭只觉得他的心都在颤,他一下子就心软了。左一过是一个女人,他温声道,“你若是担心你妹妹的后半生,孤封她个夫人,让她一世荣华,你若是舍不得她,便让她在洛城陪着你。或者孤封她为王姬,嫁入他地,让她一世尊崇。”
天子之威,令人臣服。可天子威严之下偶从指尖泄出来的柔情,就像雨夜的星星一般稀少,更令人动容。
他抚着她的青丝,一声声唤她,“楚楚。”
可我已无心再听。
我躲在帷幕后,心尖一颤。
这个男人不过是寥寥数语,就可以定下我的后半生。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眼角的泪痣,那些我梦寐以求的荣华,他一句话就可以给我。
我阖上了眼。
忽有一女声在殿外响起,那熟悉的声音尖厉而跋扈,直击我耳膜,那人说,“我要见王上。”
她大声的重复,“我见王兄有要事禀告。”
我攥紧了手指,是云阳,那个在燕国同我不死不休的夫人。
我偷偷觑她,我看到了她暗红袍尾上的金织华纹,视线上移,是别在腰间的软鞭。
她对着天子行礼,“云儿拜见王兄。”
天子抬了抬手,示意她起身,“你来何事。”
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漠,半点不复刚刚把王后搂在怀里的温声细语,我攥紧的手指松了松,突然觉得又有底气了。
“王兄,秦卿夫人私自从秦府跑了。我问过门口的守军,他们道,秦卿夫人往这里而来。王兄,我正要寻她,想着不能让这罪妇惊扰了王后……”她说着,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软鞭。
穆雁楚瞬间白了面色,她惨白着脸看着天子,张了张嘴,又似乎发不出声音,最后还是开口道,“王上,阿菀是我妹妹,她来看我,何来惊扰……”
姬昭看着她仰起的面庞,终究是心疼王后,“那夫人既是王后的胞妹——”
“王兄,”姬云骤然打断他,“王兄,你不在燕,不知这人最是蛇蝎心肠、诡计多端,这起祸事,焉能不是那贱人挑唆!”
穆雁楚从席上起身,对着姬昭直直跪了下去,“王上,阿菀自幼同妾一起长大,此事叛军之事,她定然是不知情的。”
“王后不在燕,焉知燕事!”姬云厉声斥她。
我猛然掀开了帷幕,从帷幕中娉娉婷婷走了出来,再不出来,我便要死在云阳的手上了。
我对着天子跪了下去,“仲穆拜见王上。”
我并不惧他,所以我仰起了脸,直勾勾的看着他。天子比燕王年轻,比沐阳沉稳,他正值春秋鼎盛的壮年,而燕王已年过半百。
日暮西山怎抵旭日的光辉。
他坐在那里,不怒自威。我却看到了他放在膝上的手指不经意地点了点——他在看我。
我便对着他,嫣然一笑,四目相对间,我好像看到了天子呼吸一滞。
我却垂下了首。
姬云看到我好端端从帷幕中走出来,整个人惊怒不已,“好啊,原来你在这!”她猛得从腰间抽出软鞭,就要动手。
天子斥她,“你是燕侯夫人,行事不可不得章法!”
姬云气得颤抖,她在燕王宫多年,却也冷静下来,她现在是燕侯夫人,不再是养在汉宫的王姬,故不可任性妄为。
我抬眼看她,看云阳敛起了满脸的怒气,心下一沉。不怪她如此激动——我与她的再次相见,我应该是狼狈不堪的,卑微地匍匐在她这个大汉王姬、燕侯夫人的脚下。
我看到云阳跪了下来,“王兄,燕后宫有一处合欢树,我们大汉宫也有,我